语言穷三代

与屏蔽机制你追我藏/但祝你永远健康

曙光21

这是一场生死之战,也是一场主义之争,一派信马列主义,一派信三民主义,但军统这一派信缺德主义。

白茹玉不止一次收到上峰的密令,要她趁虚而入,对许天虎展开美人攻势,诱惑他破坏和谈,她此时很想返回局本部,凿开上峰的脑壳,放放里面的水。

难怪这些日子总做不出成绩来,净想这饮鸩止渴的法子,完全没有可持续发展的眼光,上上下下被渗透成了筛子,怪不得别人。



白茹玉眼里的一群废物,在北平百姓的眼中就是横行霸道的恶獠,南京总部对北平站并无确切指示,只让他们遇事“自行酌情处置”,于是这帮人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,他们已经完全不顾及恶劣影响了,在各处机关展开搜查逮捕,连各所大学也不放过,短短几日,便有数名学生在新春来临之际喜提可铐年枷。

陈文晖从医院出来,行至半路得了同学的报信,临时改变路径,转头冲着何思源家去了,等在何家喘匀了气,才打电话给姐姐报平安。



陈文曙知道,眼下和谈的呼声越高,特务就越猖狂,子夜时分的森暗扰得人心里愈发悚然,大家都在翘首以盼,天边何时能放出一丝曙光。

这夜,她睡得断断续续,好不容易睡熟了,忽然听见一声闷响,她在昏梦中无法确定响声的来源方位,感觉那声音远远传来,又好像近在咫尺。

没过多久,医院里便起了嘈乱,陈文曙心道,怕是哪里被炮弹砸了?

她下床出病房,还没出走廊,就看见几道绿影跑过来,领头的便是许天虎。

“外面出事了?”

“军中的事,没关系,别怕。”许天虎抓着她的手臂,转着圈把她推回病房。

她却觉得奇怪,既然是军中的事,他为什么特地跑妇产这边一趟?难道有基层士官的军属受伤了?



陈文曙心里揣了事,这下彻底睡不着了,瞪着眼睛躺到天亮,下床收拾了个人卫生,刚打开房门,就看见俩卫兵在门口站岗。

“二位这是……”

“军座命令我等看护夫人安全。”

“别别别,别乱称呼。”她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走廊左右,才迈出半步就被堵了回去。

“您别出去了,军座马上就来。”

她满腹疑惑:“他来,跟我出门有关系吗?”

陈文曙越想越不对劲,许天虎的行为有些反常,她马上联想到那一声爆炸,便语作闲聊好奇道:“昨晚,你们有伤亡吗?”

二人对视一眼,支支吾吾道:“还好,还好。”

“还好”是个什么鬼答案?!

她不为难这两个听命行事的人,回房关门,给自己相熟的急救科护士打了个电话,护士站的接线员抱歉道:“她还在忙,没回来呢。”

急救护士昨晚夜班,今早应该交班了啊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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门外有盘查的说话声,两三句话后,一个杂工打扮的女人进来关上了房门,她的眉眼中充满焦急,忙低声道:“表嫂,你能不能借我几件衣服?还有特别通行证我也要!”

“可以,”陈文曙见她有些惊慌,愕然问道,“怎么了?你暴露了?”

“没有!”

向红现在就恨自己嘴贱,当初以为自己要死在新保安,便对表哥说了白记者可能是军统特务的事,这下好了,军统一动手,许天虎立刻就扣押了有作案动机的白茹玉。

“现在来不及,我以后再跟你说。”她拿了宿舍钥匙,转身要走,又被陈文曙叫住。

“诶诶诶!你听到昨晚的那声了吗?出什么事了?”

“军统在何思源家里安了炸弹,何家小女儿当场就完了,其他伤者连夜送来同和医院的,这事儿你不知道?”

向红用这数十个字,编织成九天之上滚滚而来的巨雷,对着陈文曙的颅顶当头灌进她的身体里,她全身都被震麻了,腿脚撑不住力,身体歪歪斜斜地倒在了床上。

向红吓了一跳,忙过来搀扶,被她扬手推开:“我没事,你快去忙你的,这时候宿舍没人,要是有人问起,你就说是我托你拿的。”



门口两个卫士是许天虎的心腹,忠诚有余,嘴皮子却不像北平人那么能扯闲嗑,光凭他们两个人是拦不住陈文曙的。

“我知道你们军座瞒我什么事,你们两个让开,我必须去看我妹妹。”

二人为难,一人伸出一条胳膊挡在她身前,陈文曙胸闷气郁,悲恸如狂潮般涌来,凝结成一池泪水,毫无意识地涌出眼眶。

她的眼中浮起淡红,硬往前闯了一步,语气生硬道:“让开!就是你们军座在这,他也不敢强行拦我!”



许天虎确实不敢拦她,即便看见她怒气冲冲的甩开步往医院外走,也只是护着她的腰将人揽了回来。

“你上哪去啊?你最近身子弱,不要随意……”

“许天虎!你怎么敢瞒着我!”

她奋力甩开他的桎梏,声音高了八个度,没有人能在看见亲妹妹生命垂危的情况下保持冷静,她现在管不得什么“善意的谎言”,炮口对着欺瞒她的许天虎喷出了怒焰。

“你敢瞒我……”她委屈至极,恐惧至极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“你要等到文晖彻底没了,才来告诉我吗?”

“昨晚,我的妹妹,她在急救室里九死一生,你竟然过来跟我说没事?你……”

她抽噎着,胸中憋闷得难受,张嘴大口呼吸着,缓过来两口气,断断续续道:“你怎么能骗我……文晖出事,我怎么和爹娘交代,爹娘死生不知,文晖再有什么三长两短,我怎么办……我怎么办……”



“不会,文晖不会有事。”他搀扶着陈文曙一同走出医院,大庭广众之下,他不会柔声哄人,字句都是掷地有声的保证,“我已经派人寻盘尼西林了,只要退了烧,遏制住发炎,文晖就能挺过这一关。”

“不劳许军长费心,”陈文曙推开他,自顾自地往前走,“文晖的药当然是由我来负责,你要是昨晚就把这件事告诉我,或许她今早就能退烧了。”

陈文曙不顾一切地往前走,许天虎亦步亦趋地在后头跟,她实在忍不住了,回头喊了一句:“别跟着我了!你让我冷静一下行吗!”

一扭头,看见柳站长在旁边杵着,光看热闹还不算完,他还要开口调解两句:“好好一对贤伉俪为这事交恶就不好了,许军长也是为了您好,不要因一点小事,坏了情谊,二位以后还要复婚的呀!”

陈文曙被他这话恶心坏了,什么叫“一点小事”?她瞪过去,怒目而视,如出笼的母兽,咆哮道:“你给我闭嘴!我们自家的事要你来多嘴!阴阳怪气的东西,不会说话就去把舌头拔了,省的控制不住自己犯贱!”



陈文曙真的需要时间来冷静一下,许天虎无奈,只好派人跟上,他一转头,就把柳站长给抓了。

他表面上给了柳站长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,请他去帮忙调查何家爆炸案,柳站长原地懵逼,这什么?我查我自己?

目前,保密局虽然没承认是自己干的,但此时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,谁不知道郑介民的手已经伸了过来,出城和JF军示好的前任北平市长首当其冲遭了殃,赶上昨日陈文晖为避保密局抓捕,躲到何家,也惨遭波及。

他们原本的意思,是想威慑那些和谈的军政要人,谁敢背叛党国,就会被保密局清理门户。

这一招当年清理汉奸的时候,还有些作用,但在今日,此举无疑让那些举棋不定的更加坚定了选择。

投G一念起,顿觉天地宽。

爷不干了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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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文晖中午就渐渐退了烧,可直到第二天晚上也没有苏醒的迹象,期间,许天虎派人来找过,被她以强硬的态度回绝过去。她对许天虎的气已经消了一半,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想见到他。

1月20日,在总统下野的前奏声中,陈文晖终于慢慢地睁开双眼。

“醒了就好,没事,咱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。”

不知是许天虎的消息灵光,还是二人心有灵犀,陈文曙刚把心放回肚子里,一个少校就登登登跑过来,言辞客气道:“军座请夫人下去谈话。”

陈文曙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突然就冒起来了:“下去谈话?哼,许天虎好大的官威啊!谁是他夫人?我不去!”

少校横跨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:“军座有要事相商,请夫人体谅。”

好吧,台阶都给她砌好了,她总不能踹台子走人吧。

她好像也不太舍得踹台子。



许天虎虽然热烈直白,但在哄女人这上头,还需再修炼一层。

眼看媳妇儿被他成功骗上车,他一挥手,司机一脚油门,车子就蹿出去了。

他老实解释道:“我怕你说着说着又生气,开车门就跑了。”

“然后呢,继续说。”

他观察了一下,看她木着脸没有表情,拿不准注意,便问道:“你还生气吗?你要是不生气了,我就说,你要还生气……那我,我哄哄你?”

陈文曙:……

“你不是有事跟我说吗?怎么,正事是收费内容吗?别磨磨叽叽的!”



“和平协议,就这两天的事了,从签协议到改编,应该还需要几个月,军队里的特务分子繁杂,我不敢说都处理干净了,所以……”

“你在跟我托付家人吗?”

“是……文晖的事,是我不好,你怀孕辛苦,又劳心劳神,突然遇到打击,我怕你撑不过去,就自作主张隐瞒了下来,没想到耽误了时间,要是她出事,你恨我都是理所应当的。”

“还有别的吗?”

许天虎正在抒发情感,被她一句话拐了回来。

“还有,我在北平银行的保险箱,钥匙你拿好,最好全部提现换成美金准备着,再别的……没有了。”

“好啊,那我问你。”陈文曙就像个无情的问答机器,“我给你的盘尼西林呢?”

许天虎剑眉轻皱,反问道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
“你那天说的是,派人去找盘尼西林,这句话我还记得。我当时气晕了,耳朵没聋。”



“我给周健用上了,那天晚上我们从中南海出来,被特务打了黑枪,他肩胛骨打穿了。”

问答机器的脸色终于有所松动,许天虎迅速瞄了一眼她的侧脸,厚颜道:“你给我的五帝钱,我还戴着,我给你的戒指,你不要丢掉,如果一切平安无事,我还是要娶你回家的。”

陈文曙扬起下巴,对司机道:“停车!”

“欸别!文曙,别!你要是不喜欢听这个,我们聊点别的。”

她往旁边一侧身,避开了前夫伸过来的手,撂下一句话:“天色晚了,请许军长自重。”

许天虎灰溜溜地坐了回去,嘴里嘟囔着:“唉,不然你娶我回家也成,总之,你这辈子就是我的人。”

然后再陈文曙的目光灼灼中加了一句话:“我也是你的人,我可以冠妻姓,我有诚意。”

这些话放在别人嘴里就是油嘴滑舌,可当许天虎一脸刚直纯正地对着你说出这几句话时,仿佛手里捧着一颗热腾腾的真心,不似作伪。



“你可以冠妻姓,然后全城都要说我是红颜祸水。”

“我许天虎不在乎别人,我只认定你一个人,我这辈子说的话做的事,再也不会对你隐瞒半分,只要你还愿意要我,你和孩子在的地方,就是我在的地方,我绝不和你分开了。”

车窗外闪过各色灯光,晦暗不明与流光溢彩纷纷透过玻璃落在他坚定的脸上,揉进那双夺魂摄魄的眸子中,光影时明时暗,像是电影胶片将他的表情一帧一帧地定格在银幕里,每一个画面都美好的令人终身难忘。

许天虎郑重其事道:“你生我生,你死我死。”

“啊!”陈文曙被妹妹带的,也有点怕这些谶言,连忙捂住他的嘴,“这倒也不必!”

这么追前妻复婚,是不是多少有些吓人了?

“生死无常,你我这个身份,又何必忌讳这些呢。等和平协议一签,我就要带军出城接受改编,没几个月是回不来的,你要保护好自己,如果我出了事,我的家人托你看顾一下;如果是你……文晖就是我亲妹妹,我会保护好她的,”他的脊背挺得更直,让接下来这句话从胸膛中堂堂正正地说出来,“你若不在,我终身不娶。”

陈文曙感动之余有些崩溃:“我求求你说点吉利话吧!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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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,傅总司令正式签署了和平协定,蒋系军官找飞机南下逃窜自不必说,悬在北平百姓头上的那把利剑终于一寸寸移开了,十日后,傅先生终于忍痛抛下华北王的美梦,率领北平地区D政军各机关人员接受和平改编。

三十五军由军长许天虎带领,当日下午出城,陈文曙站在街边,混在人群之中,开出城外的官兵、马匹、车辆、武器有序行进,许天虎身着将官制服,摘了帽徽和肩上的两颗星星,骑马在前。

她眼看着他愈发近了,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,还是不要让他知道自己悄悄过来送了。



然后她眼睁睁看着骏马上的男人忽然一偏头,语气美滋滋的,高声道:“陈文曙,你等我,等我换了军装回来,重新娶你过门!”

许天虎骑在马上,带着皮手套的手抬起,置于帽檐处,朝她敬了个标准的军礼。

那是一个军人在半城百姓的见证下,立下的最庄重严肃的承诺。



陈文曙怕被人认出来,围巾捂脸转头就跑了:焯,我那冤种前夫!




【差不多了,下章一个孕期play短car,交代交代后续就可以结了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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